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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亦大矣

(2007-05-11 14:17:59) 下一个

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困惑过一代又一代的年青人,这个问题永远没有正解,但永远期待答案。一代又一代的年青人到老也没能回答这个问题,就凭着一些似是而非,沾边而不中的的回答混混噩噩地活到老,一个个生命就得以善终,而人类也就得以代代延续。

人为什么活着其实有两层相关的含义,一层是每个人作为一个个体为什么要活着,另一层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为什么要产生,要延续。这后一个含义更接近是一个哲学和宗教相关的命题。

有一个流传很广的真实又有些滑稽的故事:说是讲师团的老师下乡见到十八岁的“狗剩”站在土坯房的家门口就问:“狗剩,你将来想干什么?” 狗剩答:“娶媳妇。” 老师觉得很有意思,和平时听到的四个现代化什么的不一样,就站在那里满有兴趣地继续问:“娶媳妇干什么呀。”“关灯,睡觉。”越来越有意思啦!老师接着问:“嗯,关灯,睡觉。然后呢?”“养娃。”“然后呢?”“ 娶媳妇!”――老师笑不出来了,这怎么有点象小时候父母哄睡觉时讲的故事啊:“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相信那一片刻,老师的心理是复杂的,他可能在想:“这里多落后呀,多愚昧呀,真需要我们来扶贫呀。”也可能在想:“小伙子的活发满直截了当的嘛。”但我估计他没有想到,从本质上说,他和那个小伙子一样。他的生活最终也是娶妻生养,孩子再结婚生养,只不过他的过程更复杂一点,要经过考大学,上大学,找工作,提职,为孩子创造更好的受教育条件而已。其实,我们谁不是这样,只不过我们喜欢弄点“事业”,“奋斗”之类的词来包装和麻醉自己一下而已。当事实的本质赤裸裸的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习惯了色彩斑斓的包装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先是个体的生存,然后在条件适当的时候寻求延续后代,这是生物存在和延续的金律。作不到这两点中任意一点的物种都难逃灭种的命运。

这样看来,人类既然能存在到今天,就是因为在其存在的成千上万年里有意无意地遵守了这个“个体生存,繁衍后代”的法则。人类作为万兽之灵,其聪明是无可置疑的。但聪明不等于幸福,聪明也不等于做的事都正确。多少人为了“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烦恼,想不通。想不通了而放弃是福。死心眼非要想通,但终究想不通就是祸,多少知名的不知名的人发疯了,自杀了,都是为了它。有些人比较折衷,选择宗教作为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解释,也有些人选择利他主义,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社会或某一部分人。每个选择怎么作是他自己的权利,只要他遵守公认的社会准则就是可取的。如果某个人的选择对整个社会有利,那社会就会表彰他,如果这个社会是运作良好的话。但说到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很多如“生得伟大,死得光荣”之类的宣传属于人为的拔高,只能一时鼓动迷惑人心,其实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生命意义的问题。

有一本书叫 The Selfish Gene ,被翻译成二十五种文字,中文书名叫《自私的基因》作者 Richard Dawkins, 出版于1976年,曾经一度非常流行,是进化论的一部重要著述。该书观点非常有争议,因为作者把基因选择作为进化论的基础。维基自由百科全书有简单介绍,就不在这里多费唇舌了。( http://en.wikipedia.org/wiki/The_Selfish_Gene )。如果接受该书观点,则神创论,以及认为人类是万物之灵因而存在必有意义的想法都不值一驳。另一方面,有宗教信仰的人只信自己的宗教,所有其他的宗教和学说也都不值一驳。到底谁是谁非?有没有谁是谁非?谁是谁非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能够自己给自己解释通,快乐地生活,不对社会造成不良的影响,信什么不都很好吗。很多中国人曾经信仰共产主义,现在失去了这个信仰,又很难接受新的信仰(越是年龄大,知识多越难),其实精神很痛苦。这些人只能过一天日子算一天,类似行尸走肉,全凭着一点良心和对家人的责任感支撑着自己。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丧失了最关心的亲人或受到了社会的不公正待遇,他们就可能精神崩溃,甚至作出失控的举动。一个社会里存在着大量的这种人,这个社会就不稳定。

在数学里,无法从正面论证的事情经常可以换一个角度从反面论证。所以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也可以试着反过来论证,就是说,人为什么不死。这么反过来一问,看起来容易了很多。有些人立即就有答案了:“死太痛苦了,下不了决心。”“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家都不肯死,自然有道理。”“那么多人活得还不如我呢都没想死,我要死了不是太亏了。”“我死了我孩子谁管,我可信不过后妈/后爸。”“我念了那么多年书,吃了那么多年苦,还没怎么享受呢,怎么就能去死。”“要死也得先把我的钱折腾光呀。”“死是需要勇气的,我没有那个勇气,所以只能活着啦。”“想让我先死,他/她好找个新的,没门。”“人活着什么时候想死都行,死了可就活不过来啦,所以还是先活着吧。”答案从零一下变为成千上万。但细想想,这些答案其实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从一个个不同的侧面给了一些不同的评论。

精神性厌食(也叫神经性厌食)可以从精神科,内科胃肠动力,内科内分泌等不同角度来研究。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也可以从哲学,宗教,生物进化论等不同角度着手。搞科学的人喜欢用他们所能接受的证据来论证,所以生物进化论比较合口味。已经有信仰的人会很自然地用自己的宗教来解释,在他们眼里用宗教来解释一切都显得天衣无缝。从哲学角度来探讨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应该说是条正途,但也非常危险,有不少哲学家想不开,最后自杀了。

生与死是个大问题,抄一段《 兰亭集序》放在这里: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其中,“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古人是谁, 是孔仲尼。但不是真的孔仲尼,真的孔仲尼没有说过这句话。“死生亦大矣”,出自《庄子·德充符》,作者说是孔仲尼说的。不论如何,作者认为生和死是重大的事情。类似的说法,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也提到过:“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现将莎翁的这段文字放在最后,凑个风雅。说了半天,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孔子解决不了,莎翁解决不了,多少中国先贤和老外哲学家都解决不了,随便一个普通人当然也解决不了。但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先搁置下来,生活还要继续过。香港问题可以搁置,中日,中越领海问题可以搁置,“人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应该也能搁置。如果有谁真想明白了,赶紧把它写成论文,等着去斯德哥尔摩领奖吧,估计一个诺贝尔奖都不足以表彰。

附: William Shakespeare - To be, or not to be (from Hamlet 3/1)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tis a consummation

Devoutly to be wish'd. To die, to sleep;

To sleep: perchance to dream: ay, there's the rub;

For in that sleep of death what dreams may come

When we have shuffled off this mortal coil,

Must give us pause: there's the respect

That makes calamity of so long life;

For who would bear the whips and scorns of time,

The oppressor's wrong, the proud man's contumely,

The pangs of despised love, the law's delay,

The insolence of office and the spurns

That patient merit of the unworthy takes,

When he himself might his quietus make

With a bare bodkin? who would fardels bear,

To grunt and sweat under a weary life,

But that the dread of something after death,

The undiscover'd country from whose bourn

No traveller returns, puzzles the will

And makes us rather bear those ills we have

Than fly to others that we know not of?

Thus conscience does make cowards of us all;

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h and moment

With this regard their currents turn awry,

And lose the name of action. - Soft you now!

The fair Ophelia! Nymph, in thy orisons

Be all my sins remember'd.

兰亭集序:
http://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zh/6/65/LantingXu_Shenglongben.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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